一篇旧文,如果你去淄博吃烧烤,别忘了尝尝博山菜。
鲁菜里有一个派系,淄博的博山菜。有些人说是鲁菜起源,有几个传说,但也不是严谨的考证。但博山菜绝对算是鲁菜原教旨主义。有几个菜的正宗的确是有史可考,譬如爆腰花,如果说爆腰花,我从南吃到北,从济南饭店吃到丰泽园,没有一个某个山旮旯里的博山老店做得更精彩的,大量的蒜片儿,考究的花刀,红亮的酱色,爆激的锅边醋。精彩至极。
至于其它名菜,譬如酥锅,鱼肚参汤,炸广东肉,酱焖鲅鱼,葱烧海参,汆白肉,豆腐箱子,炸春卷,无一不是极尽考究。
博山吃饭规矩要是严格算起来,不比老北京少,只是老北京是对吃客的规矩多,博山菜是对厨子的规矩多。即便是博山街头路边随意一个小店,哪怕店面狭小,环境局促,只有三五张桌子的,厨子也必然白色或者卡基蓝的工作服,双手白净,整个人利利索索,尽管整天面对宽油旺火,整个人身上却绝不可带半点儿油星。与其他地方的胖厨子不同,大多数博山厨师瘦且稳重。且大都是有明确的师门传承,说起自己师父,他们都头都抬得高高的,呈现那种绝对不带掩饰的骄傲。
能做四四席,是博山厨师毕业的标准。能吊高汤,是在博山学徒的第一件事,无论鸡鸭还是大骨做汤,标准是汤清澈见底,味道却又得厚重,绝不能有半点油花飘着。鸡鸭大骨熬出汤来,大多数都油腻不堪,博山人有办法,他们用鸡胸肉剁茸,一遍一遍的下到汤锅吸附汤渣,反复几次,一锅汤从肉下锅到可以堪用,往往要七八个小时,如果一个餐厅想生意好,凌晨就得备汤,因为绝不可过夜,博山人不用老汤。
除了大菜讲究,分辨一个博山人是否是老博山的办法,就是砸鱼汤。砸鱼汤,最重要的是砸。博山人吃鱼汤绝对不会在第一轮点菜的时候点鱼汤,而是点一条鱼,先是清蒸或是红烧,也有糖醋的。山东人喝酒没数,等到酒喝到下半场,鱼吃了一半,这时候,老博山人就伸手找过服务员,指着残鱼,“砸个鱼汤。”
服务员便把鱼端到后厨,博山厨子早就烧热了锅,把吃的不剩什么的鱼开水下锅,大量的放醋,大量的蒜末,有要求的还会甩上几个鸡蛋。最后青蒜香油点缀,人间一绝。醒酒暖胃无上仙品。博山人砸鱼汤可绝不会只砸一遍。
在博山有个著名的故事,说有个老人去外地餐厅吃饭,酒喝到差不多,然后指着剩鱼说,“砸个鱼汤”,服务员不解,然后去问厨师,厨师笑了,“这是个博山人。你去把鱼端过来。”
老人就着鱼汤又喝了两杯,又喊来服务员,指着剩汤,盆中已经没有鱼肉,只剩鱼骨了“再砸一遍.”服务员端回去给厨师,厨师暗挑大拇指,“这人是正经老博山,会吃!”然后使出自己的手艺,甩了个蛋花胡椒底的二遍汤。
岂料老人,喝到最后,盆中鱼骨都已变成碎渣,叫服务员再砸一遍。服务员有些生气,却又不敢说,只好端去后厨,看厨师还有什么办法。厨师听到还要砸一遍,立刻大惊,赶紧洗手换衣服,跟服务员说,“这是俺爹来了!”
从后厨出来,果然父子相认。
说起我老家淄博的名产,博山菜不太走得出去。马踏湖的莲藕鸭蛋也拼不过高邮,陶瓷琉璃也逐渐没落。倒是还有个周村烧饼。
薄薄一张,荷叶边边儿那么厚。焦黄酥脆,一面儿粘满芝麻,有甜有咸。味道很纯粹干净,就是新麦子磨的面香,芝麻香。用手一戳就碎了,喀嚓一声,能听到纹路的走向。有小心眼的人常说心碎成渣,也就这样具体。
伸开的巴掌那么大,得用手接着吃,不然掉的渣儿到处都是。是山东人的本土零食,原本只在大集上卖,几块钱一斤,磨牙最好的东西。
烤这个东西确实需要点技术,饼坯摊到透亮,再用苕帚煳到烧热的炉子里,跟馕,披萨差不多的流程。只是一个馕的面能捏几十个烧饼。
在那缸里几分钟就好,再铲进筐里。拿出来热着吃,确实奇香无比。
上去几年在周村拍了大染坊,周村那旱码头一下子横起来了,原本只是一片老宅,被收拾了一下还真像样了,不过还是没走出古建筑群旅游的那个怪圈儿。跟南锣,夫子庙也差不多。
只是开了个烧饼博物馆,一下子把这小吃抬起来了。前年春节我去逛,一盒烧饼六七小盒,一小盒里七八片儿,一大盒子也就一斤多面。居然卖到了百十块钱,说是还有精品的,要三五百一斤。
一下子不舍得了,只敢在小摊儿上买了一小包别的铺子的。吃起来没差,这东西也做不出什么花来,芝麻管够就行。
不过这东西卖的贵了,才好意思成为礼品。不然大老远抱一盒烧饼,一看两三块钱一斤,实在是拿不出手。
同样的东西,卖五百。
吃的时候,掉一个芝麻粒儿都得舔起来